2019-06-26

我和你别离在世界尽头——评电影《第一次的离别》

程子真


     《第一次的离别》作为一部处女作品,从进入大众视野之际就与大小国际电影节获奖的身份绑在一起,从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国际评审团最佳影片到第31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这部被规定在儿童题材的电影向更多的观众展现了一个叫沙雅的地方,这次在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一带一路”电影周上,国内观众也有了贴近了解的机会。

     沙雅是位于新疆阿克苏地区东南的一个县区,是维吾尔族的集散地,也是导演王丽娜的故乡,被称为“世界的尽头”。谈及创作此片的初衷,导演的本意是想拍一部记录沙雅的纪录片,在与本片主人公艾萨和凯里比努尔相处一年之后,纪录片的素材慢慢转化成剧情片的概念,孩子们不设防的本真表现略加有些冲突的剧情设置,让我们在离别的淡淡愁绪中体悟沙雅人民勤劳、本真的人性美好。
     影片讲述两位在上小学的孩子各自的生活,他们共同养了一只小羊,开心和忧愁的时候会爬上已经生长了三千年的胡杨树分享。孩子们的忧愁无外乎与大人们有关,艾萨的妈妈常年被疾病缠身,失聪让她不会讲话,脑膜炎让她神志不清,因此妈妈的走失是艾萨最担心的事情。而凯里比努尔担心妈妈与爸爸再次离婚,担心普通话成绩,因为在普通话越来越重要的当今,凯里比努尔的妈妈想让她转学去库车的语言学校,这样一来,她不得不与家乡与好朋友离别,此般离别相当于与童年的告别。
     或许艾萨早已与童年告别了,因为家庭原因,他照看羊群、照看母亲,而随着秋季到来,他的哥哥也要去远方上学,在分别前一日,他说出不似这个年纪的话:“等你回来的时候,妈妈那时候是好的还是生病,谁知道呢?”他早已放弃孩子的特权,没有撒娇也没有埋怨,他想用妈妈这个连接向哥哥表达不舍,但迎接他的是更多的分离。父亲因为身体不支将妈妈送去敬老院、朋友凯里比努尔要离开家乡、自己养了多年的小羊在一个风雪天走丢了,但艾萨又能做什么呢?学着大人的样子默默接受罢了。
     影片就结束在艾萨经历过多次分离后独自寻找小羊的镜头,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也是我有了上述解读的原因,与片头长达几分钟的固定镜头呈现不同,片尾剧烈抖动的镜头让骑在小马上的艾萨看起来更显颠簸,雾气中他一声声的叫喊更显悲凉。而我们返回片头,赶着羊群的爸爸从远景逐渐走近,艾萨给小羊喂奶,一切都是那么安稳、平静。
     从安稳到悲凉的过度不会有情绪的断裂感吗?这就要看导演是怎样处理生活的细节。在领略着沙雅绿树丛生的山间地貌和黄沙漫漫的沙漠风景时,我们对它在影像风格上的联想出现在阿巴斯的电影中,这位同样擅长儿童题材的导演有着从不迁就讨好观众的头衔,因此他的电影观赏需要观众创造精神的加入才能共同完成。虽然《第一次的离别》对观众相对友好,但是不能否认它仍然与阿巴斯电影有着相近的观赏、理解理念。导演在映后交流时用到了“诗电影”一词,她说电影是关乎于人的艺术,希望自己的电影像诗,这样每个人都会用关乎于自我的解读方式解读。
     所以影片中除了沙雅人感情的本真外,导演给出了太多不那么美好的细节,像第一次展示艾萨照顾母亲时,冬天用过的煤炉上刻着四个顶大的汉字,这种文化融合在更早艾萨买馕的时候就已经体现,闲聚在路边的年轻人聊着大城市用玻璃做的房子,不管是想去看一看或者去工作,外面的世界充满诱惑力,但家中有需要照顾的父母和需要养活的家庭,这些年轻人最终陷入沉默。导演处理这样正在发生的冲突时,用的却是充耳不闻的感情输出,这时的我们随着跑步像一匹小马驹的艾萨,沉浸在他回家要喂妈妈吃饭的迫切中,就像艾萨偷偷写的日记,只想一家人永远一起吃饭、生活。
     导演是学新闻和纪录片出身,在处理题材时也曾陷入过学理性的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纪实?在沙雅拍摄的过程中,她似乎找到了能说服自己却高于学理的理念,那就是尽力去重新建构生活的纪实,为了追求演员更真实的表现力,导演甚至将编写的虚拟场景融入现实场景中,与其他演员“合谋”追求某一演员的最大化真实。所以在当今的电影媒介中,越来越多含混真实与虚拟的新样式,所以这是否可以解释成我们本来追求的就是内心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