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电影《脸庞，村庄》——《脸庞，村庄》：乡村漫游者的奇幻力之旅

 ——崔辰

     “奇幻力”是创作者制造奇幻世界的能力，瓦尔达的“奇幻力”与众不同，作为纪录电影导演的六十多年，她常以纯粹的现实为材料，通过对普通人灵魂和内心世界的探索，创造奇幻的世界。在《脸庞，村庄》里，时刻存在一种深层的对话关系，首先是那些被拍摄、放大、采访的普通人，面对自己的硕大肖像成为地标一样的存在之后，他们均感受到了“被强烈注视”的自我，看不到社会焦虑和压力，看到的是被打开的精彩又敏感的灵魂：流浪汉在他的小天地里像个皇帝一样自得其乐；邮差也有精彩的风格系画作；被怀念的前辈贴到墙上时如何引发他们后代的喜悦与荣耀。虽然每个人的感受存在个体的差异，但这种仿若突然呈现于显微世界的真实存在感让他们体会到了从未经历过的奇幻感受。

    受访者站在他们的肖像前面，或者深入肖像内部——诸如港口工人的“勇敢的女人，住进你们的心里”，感性地道出他们在此刻的感受，这是第一重对话关系。电影中插入的瓦尔达从前拍摄的画面和当下的乡村风景、人物亦形成了新的互文和对话关系。包括她和老戈达尔之间充满孩子气和谐趣的互相留言、卢浮宫里面的代步滑行。那是从前和现在的对话，也隐含了未来。“记得故人是好的”。《脸庞，村庄》一个片段里，海水冲刷了前一天刚刚贴好的人物肖像，如同雕刻时光。《脸庞、村庄》的意义一如瓦尔达其他纪录片：在时间的海潮涌来将一切冲刷之前，隆重记录当下那些渺小而不被人注意的生命的光彩。

    第三重对话关系来自瓦尔达和她年轻的合作者——始终带着墨镜的JR。《脸庞，村庄》是一个老人和青年人的旅程，也是一个始终拥有好奇心的老少女和一个淡定表情沧桑少年的法式乡村漫游。瓦尔达探索那些一路遇见者的灵魂，她也在尝试去探索JR。一路上，JR坚持用他的墨镜作为屏障疏离任何追问，也终于在瓦尔达放弃对他摘下墨镜的尝试后，主动摘下了墨镜，而此时的镜头，再一次模拟了瓦尔达的视角：那是一个模糊的，并不能识别眼神的画面。但虽然看不清楚对方，摘下眼镜却意味着心灵的敞开，富有仪式感，瓦尔达在《脸庞，村庄》中，也是一直致力于这个让普通人“摘下眼镜”的过程。电影中那些一次次心灵的敞开在某种程度上富有“攻击”性，攻击的是被世俗和冷漠疏离蒙蔽的混沌之心，这又是多么美好的“攻击”，来自于瓦尔达这伟大的纪录片创作者从现实中发现奇幻世界所做的努力。

    有趣和丰富的灵魂可以把死鱼变得鲜活如水塔上的精灵，富有洞察力的柔软的心看得到任何平凡人的高贵和美。瓦尔达以她的哲学韵味、从容的镜头调度、对平凡人智性的挖掘抵达了某种深邃的奇幻世界，犹如平静又汹涌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