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18

金爵电影论坛|人工智能+电影,是挑战更是机遇

 

 

6月17日上午,第二十六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电影论坛-科幻电影主题论坛围绕“人工智能+电影,科幻新视野与新质生产力”展开讨论。人工智能技术如何重塑电影行业?科幻电影、科幻故事为人类认识人工智能提供了怎样的角度?人工智能未来在电影产业中有什么运用场景?嘉宾们分享了对这些业界关注话题的看法,共同展望了未来“人工智能+电影”的机遇与挑战。

 

 

 

黄建新

导演、编剧、监制

 

AI给我们提供了特别多的好奇点,因为我们有好奇,我们就想知道;我们知道了,我们就想使用;我们使用,就跟它产生了很多关系。所以人工智能对电影来讲,它是我们的好朋友。

 

艺术的源泉源于人类一切天生的想象和动力,而AI是代码、计算、统计、规律,这中间有一个差距,我觉得这可能就是艺术家个性保存的最根本的原因,无论从生命本身,还是从心理学角度来看都是这样的。至于AI到底会产生什么巨大的影响?Alphago已经产生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具有一定突破人类想象并战胜人类的技术,我以自己13岁小孙子学围棋的经历为例,虽然他与AI的对决总是负多胜少,但是乐此不疲。孩子的观点是“人类的生命就是追求快乐和游戏”。这其实解释了AI所带来的力量:虽然赢不了它,但是我们乐在其中。

 

经典哲学遇到了一个挑战,我们对终极的追究和认证过程交给了两个分支,一个是交给了艺术家,一个是交给了科学家,因此现代哲学是艺术和技术的结合。今天科学家和我们搞艺术的坐在一起,这样人类就会出现哲学意义上又一个崭新的阶段,现代哲学也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新的空间,给我们指明了一个方向,在这个方向的指引下,人类最初的创造力、想象力会得到证实。因此,我们应该把AI看成是人类意识外延的一部分,而不是对立的。我们要跟AI共生,但我们这些人爱下结论,是一个工具,是一个什么,我认为还为时过早。在AI带来人类大变换的前提下,我特别高兴,用一种拥抱的态度、开放的态度,去迎接人类未来和现实。

 

 

河森正治

动画导演、机甲设计师、视觉创造师

 

关于AI,我是在三十年前的《超时空要塞Plus》作品中,就创作了一个人工智能偶像,当时我们的制作团队跟我说,没有人会喜欢一个AI偶像的。现在AI偶像已经普及,原本我们以为AI是一个我们观赏的东西,而(现在)是实际使用的东西,看到它的发展,我感到十分震惊。

 

AI非常擅长伪装成人跟你对话,现在这个技术也发展的越来越好了,但是关于AI自己是否拥有像人类一样的感情,这一点还是尚未明确。关于AI今后是否能够超越这一点,我对它的发展很有兴趣。

 

我们要思索AI能够做什么,更要思考AI做不到的东西。如果只着眼于AI能做什么,大家所到达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不需要寻找一个来自AI的正确答案;我们要想的是AI能够做出什么好玩、有意思的东西。这些年,使用CG技术,真人电影和动画电影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像我们这样做动画的人,要思考动画跟真人电影的区别是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儿?真人演员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年纪的增长,各方面会有一些变化,但我们用动画创造出的角色,他们会超越时间,历久弥新。

 

我现在很希望的一点,就是怎么样能够创造出没有看到过的新的角色形象。我们之前都是用人工手绘,很多画师都是设计一些比较好画的形象,现在可以用AI技术让它呈现很多选择,很多独特的设计,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做调整和修改,这个也是我正在尝试的。对于这些充满原创性的角色和画面,只要是有意思的、有趣的、让大家能够开心的我就会保留,如果相反我就不会保留。

 

 

王红卫

中国电影导演协会秘书长、中国电影家协会科幻电影工作委员会会长、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副教授

 

青年导演对人工智能的应用,我在一些短片创作中开始看到了一些雏形和模样。有些年轻的创作者,他的意识里已经不仅仅是把AI作为一个便捷化、高效化的工具,而是想用它创造出来的新形象,这是挺令人欣喜的现象。比如,他去创造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说这个人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到我们这个现实世界中来的,他想找到一种形式,去体现那另外一个世界的质感,而不是去找一个演员去演从一个异世界来的人。

 

科幻与现实越来越近了,我们在几十年前想象的遥远的未来,在不停的变成现实,进入到我们面前和生活中。当AI作为题材的时候,它一定会对科幻电影的发展带来影响,但还有另外一方面,如果我们只把人工智能和科幻电影创作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可能对于人工智能带来的改变,无论是工具性,还是对象性,太狭窄了。我们把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技术更新,以及现在所有的受众,对于娱乐方式的新的需求,很可能会催生一些全新的叙事艺术、叙事体验、场景体验的艺术,那个东西可能跟既往有关,也可能跟既往完全不一样,可能跟游戏和所有的这些沉浸式体验更相像,包括特效。

 

我们电影人未来想要尝试AI去适应新一代观众或者新一代人类,未来的时候要考虑到这方面,我总结这些是对于电影的威胁、替代、更新,不管用什么词儿,它不像现在我们整天看的短视频已经碎片化了。AI的生产力,它能够达到各种可能性所带来的全新体验模式,或者是其他的叙事可能性的未来,(使得)我们会接触更多机会。

 

 

霍廷霄

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影家协会科幻电影工作委员会副会长、中国电影美术学会会长

 

看了很多用AI做的作品,从数字美学、计算美学来讲,大家都在探讨技术和艺术融合的概念,实际上再好的技术还是服务,我觉得人脑的概念还是非常有意思的。美学电影还是得有一个概念。绘画的语言与传统的东西相互结合,技术和艺术融合,我们未来创作可能都会面临这么一个挑战。

 

现在这两年,尤其是谈到数字资产,虚拟拍摄,美术前置,把原来的滤镜换成LED,对于未来的美术人,所谓的大美术时代越来越重要。现在谈科幻,是基于幻想,技术再迭代,其他也需要整个视觉体系来完成的。我们讲好中国故事,中国五千年文化的传承、历史渊源,怎么样做的很有意思,其实是需要一代代更新创新的,包括在我们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创新,在电影未来形态上面也产生了一些很大变化,技术与艺术融合,是未来中国电影的走向。

 

今天大家都在思考,尤其对我们创作者来说,究竟中国电影怎么走出国门?怎么从大国变成强国?从产业界,从美学、艺术和商业的结合,我们电影人都在思考。我们找到自己的科幻电影的“根”,就是传统文化的元素,不是学美国好莱坞大片。关于未来中国电影、科幻电影的探讨,相信有信心的年轻人,创作者,有更好的关于科幻电影的幻想,我想未来指日可待。

 

 

王晋康

科幻作家、高级工程师、中国科普作协名誉理事

 

有一次在一个活动中间,刘慈欣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们这一代科幻作家比较幸运,因为我们没有用AI创作。在我们之后的作家,不管他用不用,别人都怀疑他可能用了AI创作,当然这是个笑话,但这个笑话潜在的前提是,刘慈欣认为从长远说,AI进行创作,将来肯定会超过人类,你再用AI来创造就是作弊。就像在围棋领域,(棋手)口袋里揣着无线通话器,用AI来指挥他下棋,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说我这一代肯定不会用AI来写作。
 
我不用AI写作并不是我不支持AI,今年我创作了一个长篇,里面有一个主人公,是先知型的AI。我现在和中国科技大学的团队有一个合作,他们写下部,以AI为第一人称来写,如果成功了,肯定不以我的名义来发表,就要以AI的名义来发表,将来这个版权怎么分,在这里边人类出了多少力,这些东西我们都准备走出一条路。
 

这就要提到《生命之歌》,那时候写的AI还是一个孩子,以孩子的目光仰视人类社会,虽然它也很厉害,但它是仰视的。而我现在写的小说中,它已经是俯视。我认为不管从哪个方面,比如在电影创作方面,我觉得AI将来代替人类,做的比人类更好,只是时间问题。

 

但也有一点特殊情况,现在AI是整体性的智慧,它是通过互联网,把所有的智能单元合在一块,它没有作为个体在生活中的很鲜活的个人经历,唯有在这些方面我不太拿得准,如果没有这种经历,它就创作不了,比如非常有质感、非常鲜活的生活经历。这并不是完全没有补救的办法,通过某种方法或许能补救。但是在其他方面,比如在信息量方面、写作技术、写作技巧等方面,是毫无问题的。

 

 

董润年

导演、编剧

 

我们在创作中很多有特点的、个性化的东西,未必符合我们总结出来的创作规律、艺术规律,甚至有的时候,按照传统的观念没有做对的地方,结果反而成了新的艺术上的探索形式,这是现在我在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时不太容易得到的。

 

现在的AI更像是一个拥有极丰富的知识,很有逻辑,但只有着人类的平均智商和创造力的存在。它在生成一个画面的时候,我希望能生成超出人类想象的东西。最初还有可能出现,但现在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了,它越来越像一个平均创造力的人类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现在程序员们、工程师们并不理解艺术和视听方面的语言,在设计时只能抓取网上能够找到的所有视觉素材进行分析总结,而我们做艺术创作的人又不了解设计程序时的逻辑思维。这就需要双方沟通,互相能够理解对方的思维,才能够使得这种通用人工智能,至少在某一部分更能够理解我们对视觉、对视频或艺术的需求,才可能达成一致。

 

我在给本科生教剧作时,有一个很明显的现象:以前我们学编剧,会教他们潜台词,理解话背后的意思;而很多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说话是没有潜台词的意识的,心里怎么想就直接表达了,他们的思维方式、情感方式不一样了,包括互联网短视频的流行,大家对于情感、情绪的刺激频率和理解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也会影响到电影创作,包括AI人工智能的创作。因为AI人工智能在互联网上学习知识、学习人类情感的时候,它接触到了越来越更年轻的年轻人表达的思维,会产生一定的变化。

 

 

戴勃

人工智能青年科学家、博士生导师、AIGC数字化内容生成领域专家

 

我觉得大家在理解人工智能时,赋予了两种不一样的角色:第一种是把它当成一个生命体,它可能会给我们的创作提供它自己的视角;另外一种更像工具,它能不能真正地降本增效,不再需要人去做非常细节的、脱离创作本身的事情。

 

从技术角度,这两种理解有点对立——我们希望鼓励人工智能的创造性,但它作为工具时,又希望它按照我们的输入再进行输出。但这两种理解同时也互相联系,本质上都是把它看成人类社会知识的外延,要努力发展。

 

做技术的,有时候缺乏艺术创作的经验,有点纸上谈兵、闭门造车的感觉。科技和电影更好的方式是结合,就好像四十年前的计算机动画制作系统,其实也是一边做,一边尝试着用,一边升级,一直到最后找到大家都觉得很好的状态。

 

我们希望AI能够做交互,做数字世界的模拟,这就是大家之前常说的“元宇宙”的概念。或者,AI要最终服务于人,服务于人如何与人更好地交流、跟世界交流、跟以前的人交流或是跟不同情绪下的自己交流,我们希望AI能够做到这些。

 

一部电影制作周期非常长,成本很高,大家的想象力、创作的欲望往往是在一段集中的时间内非常强烈,但有时候你的时间恰恰会被限制住。我个人的期待是,AI能不能让大家不需要等待很长的时间就可以完成一部作品?这样大家可以很快地把自己的想象、创作欲望或是想表达的东西,更快地传递给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