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堂|赵德胤:喜欢一部电影,是因为通过电影找到了自己
6月21日下午,中国台湾导演赵德胤作客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学堂。赵德胤曾任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评委,此次作为金爵奖纪录片单元评委重回上海。他的最新作品《乔妍的心事》改编自作家张悦然的小说《大乔小乔》,张悦然也应邀担任这场大师班的现场主持。
赵德胤出生于缅甸,成长于中国台湾,其镜头一直关注社会底层,代表作有剧情长片《归来的人》《再见瓦城》《灼人秘密》,纪录片《翡翠之城》《十四颗苹果》《诊所》等。作品多次亮相威尼斯、戛纳、柏林、鹿特丹、釜山等电影节。
新人导演最可贵的是
他们的“无知”
因为本身是剧情片和纪录片“兼修”,赵德胤先后在上海国际电影节担任过亚新和纪录片单元评委,此外他还曾做过创投单元评委。创投单元看的是未完成作品,亚新单元看的是新导演作品,但都给赵德胤留下深刻印象。“比起成熟导演,我觉得大多数新人导演有一个特质是我更好奇的,那就是‘无知’——因为不知道,所以就能做出来很多生猛新鲜的东西。”
新,代表勇敢、无知无畏。赵德胤说自己特别看重亚新,因为这是亚洲少见的给新人导演第一部作品的平台,不仅是中国导演,还有来自伊朗、印度等不同地区和文化的导演加入进来。虽然因为网络的发达,年轻导演们见多识广,导演技法不相上下,但不同文化的戏剧性一定是不同的,这就是他们来这个平台交流的价值。“比如说美国的离婚题材电影,跟在上海、北京离婚题材的电影不会一样,如果这两部电影的故事和戏剧性都是一样的,那其中比较精彩的肯定是其文化和细节的丰富性和独特性。”
这种“特别”或者说是个性,是一位导演尤其是新人导演最能吸引赵德胤的地方。而在他们进入产业、成为所谓成熟导演之后,作品的外貌越来越成熟,为了跟观众沟通不得不进行割舍或者转换,那种更具个性的特质,反而会有所削减。
赵德胤推崇创新和探索。在他看来,相比有剧本可依的剧情片,纪录片是一种更自由的探索,很多纪录片导演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并没有一个计划或准备。他认为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设置纪录片单元是非常难得的,这次看到的纪录片也非常令人震撼。“比起剧情片,纪录片更可以是放大镜,你讲的那个物件可能很小,但它的视野却可以很广。”
在阅读和观影的过程中
拼凑自己
在赵德胤的作品中,《灼人秘密》的片名来自茨威格的小说,新作《乔妍的心事》改编自张悦然的作品,对文学的喜爱,深深影响了赵德胤的电影创作。赵德胤称,自己能成为电影导演,跟阅读密切相关。
作为出生在缅甸的华人小孩,赵德胤“小时候除了爬山、打架闹事之外,消磨时间最好的娱乐就是阅读”。当地能够看到的华文书籍很少,身为医生的父亲购买的华文药典,甚至从云南运过去的一块肥皂的外包装中文说明,赵德胤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后来有了从云南过去的二手杂志和二手书,赵德胤最早看的华文杂志就是《收获》,最早看的华文小说则是张贤亮的《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少年的赵德胤逐渐发现,阅读不是简单地进入作者的世界,而是通过文字了解、拼凑着自己,阅读的过程就是发现自己的过程。“你不知不觉地在小说家的作品当中看到你自己,然后你通过阅读知道,原来我今天变成这样子,我的家庭观、价值观的养成是这样拼凑来的。”
在15岁离开缅甸前往中国台湾之前,赵德胤甚至都不知道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存在。直到18岁时,为了帮朋友拍摄婚礼,赵德胤要学怎么拍DV,于是看了很多电影。第一次看的影片是著名的《八部半》,“不喜欢,每看必睡”;接着是伯格曼的《野草莓》,“也是睡得非常好”。但在几年之后再看《野草莓》,片中将死的老人让赵德胤联想到自己在中国台湾和缅甸之间不知何去何从的困境,一下子被打动了,之后又误打误撞地进了电影行业。“我想观众观看电影也是这样,你对于一部电影的喜爱是找到了你自己。你喜欢一个事物,不是因为那个事物本身,而是(通过事物)拼凑出了你自己。”
现在关注更多的是
中国人的电影
最初看电影是冲着名导名片去的,而在做了电影导演之后,赵德胤说现在自己看电影有两种心理:一种是作为学生的心理,必须要知道哪些影片,而且要学习;还有一种就是保持开放心态,所以特别喜欢看新导演作品。
当下赵德胤关注更多的还是华语电影。在他看来,西方电影尤其是商业大片,可以看看他们的技术发展,或者戏剧调度的方法,这是技法方面的学习;但要论电影精神,华语电影其实更有看头。他评价张艺谋,从以前的文艺片到现在的商业片,“很多精神都还是在的”。而在类型片中,赵德胤认为曹保平非常有特色,“从他的第一部《光荣的愤怒》到现在《涉过愤怒的海》我都有看,非常敬佩,值得去学习”。而论到电影工业,他说乌尔善和郭帆的作品是个中典型。此外,赵德胤坦言自己受贾樟柯影响很大,因为两个人都是来自小县城,拍摄的都是家乡的小人物。
作为少见的同时拍摄剧情片和纪录片的导演,赵德胤经常被问到如何驾驭“故事性”和“真实性”这两个概念。在赵德胤眼中,剧情片跟纪录片的差别并没有那么大。“我常说纪录片是这样的,当你摄影机一打开,真实就消失了,那不就跟剧情片一样?你怎么框这个场景、这个人物,你通过不同的镜头设计、不同的剪接,这些都是经过设计的。我觉得一部电影,即便是纪录片,探讨的也不是一种真相或真实,不是Reality。其实是另外一种东西,中文更适合叫真理,英文叫Truth。这个Truth跟Reality是不一样的。”
谈到如何呈现以及呈现怎样的“真理”,他认为每个电影导演各有不同。“它是表达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那个看法是你自己独特的。它未必代表正确,但它是你的看法。所以我拍剧情片和纪录片,都有我的看法、观点、经验,我表达的是我跟这个世界的关系。”